跌宕起伏的旷视科技，还能否在科创板顺利上市？
【数据猿导读】 上市并非坦途，旷视此番二次冲击可能会继续受到挑战。而且对于一家“主打安防”的公司来说，如果在涉及用户隐私的数据安全上频频出现问题，也确实会让有些人怀疑它的技术能力与商业动机
从香港回到上海，人工智能独角兽旷视科技再度冲击IPO。
3月12日晚，上海证券交易所官网上挂出，旷视科技（Megvii）首发申请科创板上市获受理，将对外发行不超过 253,415,828 股 B 类普通股股票，作为拟转换为CDR的基础股票，占CDR发行后总股本的比例不低于10%，计划募资60.18亿元人民币。
旷视科技是目前为数不多拟以CDR的方式在科创板上市的红筹企业，红筹企业是指注册地在境外、主要经营活动在境内的企业，而CDR的中文全称是“中国存托凭证”，指由存托人签发、以境外证券为基础在中国境内发行、代表境外基础证券权益的证券。理论上每一只海外上市的股票，都能以CDR的形式回归。
我们从另一方面可以看出，虽然是召唤回到A股，但旷视科技仍是货真价实的VIE架构，其实际控制的主体以及主要股东均注册于境外，因此它更早选择了境外上市。2019年8月，旷视曾向香港联交所递交上市申请，但遗憾的是，2020年2月25日，即提交上市申请6个月后，其进程状态显示为“失效”。
上市并非坦途，旷视此番二次冲击可能会继续受到挑战。与两年前不同，监管部门对在科创板申请上市的企业审核趋向严格。比如前段时间上交所给依图科技的问询函中提到了六大方面的问题，共涉及包括红筹企业股权架构、家族信托在内的47个具体问题。3月11日，依图科技主动要求中止审核。此前另一家知名的科技公司被称之为“AI语音第一股”的云知声也主动撤回了科创板上市申请。
此外，阿里系实际上是旷视科技的大股东，目前持股比例位列第一，占29.41％的股权，如今它们正处于风口浪尖的背景下，对于一家全面布局智能安防的待上市公司，可能也会受到质疑。
从Face++到Brain++
人们印象中这家成立时间不太久的独角兽创业公司，其实到今年已经十年了，当初由清华大学计算机系“姚班”三兄弟印奇、唐文斌和杨沐三人共同创立。
刚成立那会儿，他们并没有想到会做成今天这样的业务，而是做了名为Vision Hacker 的游戏业务，起因是唐文斌在宿舍里和印奇研发了《稻草人大战乌鸦》的体感游戏，通过摄像头检测用户头颈部的运动来控制稻草人左右，通过人脸跟踪的算法来识别出玩家的动作，驱赶飞来偷南瓜的乌鸦。这款小游戏一度冲上App Store排行榜的前5名，还获得了清华大学第三十届“挑战杯”特等奖。
但是后来，他们并没有沿着游戏的路线发展，而是在做游戏的过程中，他们意识到自己对小游戏不太感兴趣，自己也不是玩家。到了2012年，Facebook花6000万美元收购以色列脸部识别技术公司Face.com，后者面向开发者免费提供人脸检测、识别、分析和数据服务，这个消息让他们突然找到了方向，Face++应运而生，并模仿了Face.com的商业模式，随即喊出“让机器看懂世界”。
而真正让用户耳目一新的产品是几年以后。2015年3月，在德国汉诺威举办的CeBIT博览会上，马云在现场面对德国总理默克尔、时任中国副总理马凯和其他观众，拿出手机，用摄像头扫描了自己的脸，在淘宝上买了一枚20欧元的旧汉诺威展邮票，并把这枚邮票送给了展会。这便是后来家喻户晓的支付宝刷脸支付的最初版本，提供这一技术的正是旷视科技。
刷脸支付的背后是这个高配团队对技术能力的不断追求，2014年下半年，Face++的识别率就称已经达到97.27%，超过了Facebook的97.25%，连续收获FDDB、300-W、LFW三项国际评测的冠军。
就在同一年，旷视切入城市物联网领域，推出了人工智能摄像头，也就是我们熟知的智能安防；2017 年，旷视又进入供应链物联网领域，推出了智慧物流操作系统“河图”，向鞋服、医药、智能制造、零售电商等多个行业的客户提供了仓库、工场以及零售店的智能化升级改造。
资料来源：招股说明书
目前这三块业务已经形成旷视的三驾马车。其中，城市物联网收入占比最高， 从2020年1-9月的收入数据来看，有64.35%来自城市物联网；供应链物联网占比最小但增长最快；消费物联网则毛利率最高。这三块业务都被纳入到了统一的AIoT产品体系之中，实现人工智能的商业化落地。
资料来源：招股说明书，数据猿整理
在这三块业务之下，其基础内核是被称为“Brain++”的东西，作为工程实践和产品创新的原点，其核心能力包括数据的处理、清洗和管理能力；算力的共享、调度和分布式能力；算法的训练、推理及部署能力；覆盖从 AI 生产（输出算法模型）到应用（实现算法工程化封装）各环节，具体包括算法层（深度学习框架 MegEngine，天元）、算力层（深度学习平台 MegCompute）以及数据层（数据管理平台 MegData）三大核心模块，并将算法、算力和数据能力融为一体。
图：旷视Brain++的架构，资料来源：旷视公司网站
其中公司自主研发的天元又是核心中的核心，与 Google 的 TensorFlow 和FaceBook 的 Pytorch 类似。它于 2020 年 3 月正式向全球开发者开源，可帮助开发者用户借助友好的编程接口，进行大规模深度学习模型训练和部署，可极大简化算法开发流程，实现模型训练速度和精度的无损迁移，支持动静态的混合编程和模型导入，内置高性能计算机视觉算子，尤其适用于大模型算法训练。
2019年1月旷视科技不再单独提“Face++”，正式宣告完成从“Face++”到“Brain++”的升级。
当年，旷视正式确立了“1+3”战略，即通过“Brain++”AI 生产力平台提供算法规模化供给，将AI 技术创新应用在消费物联网、城市物联网、供应链物联网三大场景，其中AI是核心能力，是不断演进的算法能力，IoT是落地场景，是基于场景空间、以人为核心、软硬结合的网络，获得源源不断的客户与收入。
盈利之痛和数据隐私之议
高速成长的背后，近三年间旷视至少亏损了142.5亿。
不仅如此，有人发现，它的先后两份招股说明书业绩披露还不一样，相差很大。我们也分别对财务报表的关键数据做了对比（如下表所示），几乎每个数据都有差异，最显著的是2018年的收入区别。根据观察者网援引某注册会计师的分析，尽管提交给港交所的招股书采用的是IFRS准则，发给上交所的招股书依据是财政部的企业会计准则，但后者历经2014和2017年两大修改后，基本与IFRS不存在太大差异，显然表中的差异过大了。
表1：2019年向港交所递送的旷视招股说明书披露的财务数据（亿元）
表2：2021年向上交所递送的旷视招股说明书披露的财务数据（亿元）
至于出现负利润，旷视科技重点强调了自身的研发投入力度逐年加大。2017~2019年三年里，旷视科技的研发投入分别超过2亿元、6亿元、10亿元，分别占当年总收入的66.5%、70.9%、82.2%。并且2020年前三季度里，该公司的研发投入超过7亿元，在总收入的占比达到了104.16%。
我们从另一角度来看，在港交所招股说明书披露的2018年前两大客户为中国智慧城市管理解决方案的系统集成商，该集成商其核心是“为企业及政府机构的项目开展提供多种帮助”，意味背后有较高的政府采购。旷视收入此次披露的“风险因素”也提到公司的业务发展（特别是城市物联网解决方案）受政府支出及相关政策影响。
而从招股说明书里“公司主营业务产品”相关财务披露中看到，上述“城市物联网解决方案”的毛利率的确不高。
不过，这种情况也并非旷视一家，“四小龙”除了商汤尚未披露上市计划以外，从剩下两家的招股说明书来看，最近几年都处于亏损状态。
2017-2020年上半年，依图科技的营业收入分别为6871.89万元、3.04亿元、7.17亿元和3.81亿元；同期，依图科技净利润分别为-11.66亿元、-11.61亿元、-36.42亿元及-12.99亿元，合计亏损高达72.68亿元。
2017年-2020年上半年，云从科技实现营收分别为0.64亿元、4.84亿元、8.07亿元以及2.2亿元，净利润亏损额分别是1.06亿元、1.8亿元、17.08亿元、2.86亿元，合计亏损额为23亿元。
刚刚撤回IPO的云知声，三年半累亏7.9亿，主营业务毛利率仅为31.66%。
尽管亏损情况不会影响到在科创板上市，但正如招股说明书之“特别风险提示”中表明，“如果公司持续亏损，则公司可能面临因可使用资金受限而导致的业务拓展困难、人才引进和团队稳定困难、研发投入不足、市场开拓无法达到预期等风险。”
另外，在上述“特别风险提示”中没有明确说明“数据隐私”问题，恐怕也是一个潜在的风险，越来越容易触发公关事件。
旷视在这方面至少有两次触碰到公众话题。
2020年9月12日，创新工场董事长兼CEO李开复在HICOOL全球创业者峰会上表示，曾在早期帮助旷视科技公司找了包括美图和蚂蚁金服等合作伙伴，让他们拿到了大量的人脸数据，帮助分析各个行业怎么切入，并在随后的摸索过程中找到了几个有价值的商业化方向。这一视频立马在公众引起轩然大波，蚂蚁科技、旷视科技、美图紧急澄清，随后，李开复在个人社交账号上致歉，称“口误给三家公司带来困扰”。
此前，2019年9月，一张带有“MEGVII旷视”图标的视频监控图像在社交网络上广为传播。该图片显示，两名在教室中的女生身边，出现了相应的课堂行为数据，例如“听讲6次”、“举手6次”、“趴桌子0次”、“玩手机0次”、“睡觉0次”等。
一家做安全的公司，如果在涉及用户隐私的数据安全上频频出现问题，确实会让有些人怀疑它的技术能力或者商业动机。
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发布的《个人信息安全规范》明确规定，收集个人生物识别信息（包括个人基因、指纹、声纹、掌纹、耳廓、虹膜、面部识别特征等）前，应单独向个人信息主体告知收集、使用个人生物识别信息的目的、方式和范围，以及存储时间等规则，并征得个人信息主体的明示同意。2021年1月1日正式实施的《民法典》第一千零三十五条明确规定，处理个人信息，应征得该自然人或者其监护人同意。
刚刚过去的央视“315”晚会，第一个被曝光的主题便是人脸识别滥用，“晚会”曝光了科勒卫浴、宝马、MaxMara等几个知名品牌在其店面安装人脸识别摄像头，存在违规收集人脸数据等问题，它们采用“无感采集人脸”方式，并没有征求顾客同意。有被点名的企业当晚表示，“停止使用所有人脸识别设备”。
有的国外企业已经为此付出了更大的代价。2015年，三名美国伊利诺伊州公民，带动160万用户，起诉了Facebook，今年2月26日，Facebook已同意支付总额6.5亿美金的费用来和解人脸采集诉讼，并把其“人脸识别”功能设置为默认关闭。
中美科技战下的旷视
我们留意到，不只是阿里系，旷视之前的大小股东数量实际上高达45名，不乏出现GGV、麦格里集团、SK、科威特投资局、Atlas Venture这样的纯境外投资机构或企业，其中有一家占股权0.85%的机构，股东之一是美国政界人物之子，企查查显示，该人物已于2020年从该投资机构退出，但你不能预料今后哪个股东有谁会加入。
来源：招股说明书
如今，旷视科技的二次上市，是在拜登时代中美科技战背景下进行的。《华尔街日报》报道称，拜登政府已启动了预计延绵数月的谈判，部署与其盟友同中国打科技战，不让中国获取有助成为全球领袖的技术。这些领域包括出口管制、技术标准、量子计算、人工智能、生物技术、5G电信和监控技术的规则等。
另据路透社华盛顿消息，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（FCC）3月12日认定，华为、中兴通讯、海能达、杭州海康威视及大华科技等五家中国企业，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。其中海康威视、大华科技与旷视的业务领域都有重合之处。
而在此前2019年10月，旷视科技连同科大讯飞、商汤科技、依图科技等28家机构被美国商务部产业安全局（BIS）列入美国出口管制“实体清单”之中，限制其从美国购买零部件，业内普遍认为该事件影响了当年旷视赴港上市的进程。
在人工智能领域，今年3月1日，美国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（NSCAI）向美国国会提交了一份长达756页的报告，就美国如何赢得人工智能时代提出战略性建议，并认为，中国很快将取代美国成为世界“人工智能超级大国”。
还是在同一天，3月12日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》正式发布。规划指出，全社会研发经费投入年均增长7%以上，基础研究经费投入占研发经费投入比重提高到8%以上、战略性新兴产业增加值占 GDP 比重超过 17%，瞄准人工智能、量子信息、集成电路、生命健康、脑科学、生物育种、空天科技、深地深海等七个前沿领域。
纲要还提出，要充分发挥海量数据和丰富应用场景优势，促进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，赋能传统产业转型升级，催生新产业、新业态、新模式，壮大经济发展新引擎；并构建基于5G的应用场景和产业生态，在智能交通、智慧物流、智慧能源、智慧医疗等重点领域开展试点示范。而前两者正是旷视布局的重点业务领域，刚好对应其“城市物联网”和“供应链物联网”板块。
AI将迎来应用拓展的黄金十年
得益于十几年间大数据以及算力上的投入建设，深度学习等AI技术的进步，随着“十四五”规划以及相关政策落地，不少研究机构认为，今年将迎来人工智能产业发展的大年，领军企业加快上市，产业进入兑现期。IDC预计，到2022年，凭借主动的超高速运营变革和市场响应，中国具备人工智能实力的企业对客户、竞争对手、监管机构和合作伙伴的响应将比同行快至少30%。
艾瑞咨询把电子信息产业、互联网产业与未来的人工智能产业做了一个类比，尽管发力领域有所差异，但存在较多共通之处：
1、是国际竞争的焦点；
2、能够承担发展引擎功能，具有普适性，能为绝大多数企业孵化出新业务；
3、为创造美好生活提供抓手。
从发展阶段来看，人工智能在2019年就好比电子信息产业的1998年、互联网的2008年，即产业规模超过500亿元的阶段，接下来的4-8年是发展关键。根据前瞻产业研究院的数据，2019 年中国人工智能行业市场规模为 554 亿元， 预计到 2023 年，中国人工智能行业市场规模将达 2,364 亿元，2017 至 2023 年的年均复合增长率达 46.68%。
来源：艾瑞《中国人工智能产业研究报告》
疫情的过程，亦在加速智能化应用的落地。2020年在新冠疫情催化下，国内外人工智能技术在各类应用场景迅速铺开，得到业内的认可，以及政府的支持。例如，旷视AI智能无接触测温系统在北京各地铁站火速上线，实现快速准确测温，并在政府大楼、商业园区、社区校园等场景广泛投入使用， 因而受到有关部门的表彰。可以说，无论这类公司是否如期上市，人工智能都将加速渗透医疗、教育、汽车、物流等行业，更多的用户将在这几年间，明显感受到它带来的好处。
来源：数据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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